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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静广州方所演讲稿

时间: 睿柠1003 分享

柴静广州方所演讲稿

  中南大学的柴静是个著名的演讲家,还记得她在广州方所的演讲吗?下面是学习啦小编为你整理的柴静广州方所演讲稿,快来看看吧。

  柴静广州方所演讲稿:柴静《看见》广州方所演讲稿

  他们之前没有安排广州,是因为告诉我说,在广州,人们从来不看中央电视台。但今天来了,我觉得我们大有可为,不至于那么悲观。来之前,刚才有北京的朋友电话我说,听微博上说来了很多人,他说怕现场出麻烦,我说我有这个把握应该是不会的。因为那天在西单的时候,也来了三四千人。当时在地下车库里面,又黑又冷,大家排了二十多个弯。那时候,西单图书大厦的保安就特别担心,然后,人在担心和焦虑的时候,声音会提得很高,也会做出一些比较大的肢体动作,会很着急,说话也会比较……不那么考究。我一开始会有点儿担心我的读者跟他们发生冲突,后来这个保安过了一会儿回来,不知道为什么保安脸上特别顺了,后来他跟我们说,很少看到这样的读者。他说下去的时候,底下又黑又冷,但是那么多年轻人排在一块儿,没有喧哗、地上没有垃圾、彼此没有冲突。他说,我本来是气势汹汹地下去的,结果他们还向我道辛苦,所以他的声音也就低下来,然后每个人也可以听到彼此的讲话。

  我觉得,并不是因为我的读者或者我的博客的观众能够有这样的力量,是因为我们都是爱书之人,所以我们今天才会汇聚在方所,这是阅读带来的力量。谢谢大家!

  大家今天处身于这样一个地方,都是从小在书本当中长大的人,你们可能生在八十年代末期或者九十年代,可能很难体会一个生于1976年的人,在山西的环境里面,她能看到的书是非常非常稀少和可怜的。我可能只能看我爸的中医杂志,和我妈那个批判胡风的文件,这么一个滋养,它是不足以让一个人的心灵变得丰沛和强壮的。所以我就在想说,为什么爱读书的人,他无论身处什么样的境地,他能够有一份相对从容、无视喧嚣的一点点气息,还是因为书本教给他的东西。我小时候能够看的那个杂志叫《读者文摘》,现在叫《读者》。现在你们可能看得少,但是那是我少年时期几乎是唯一能看到的杂志。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们有一个发刊词,是他们的总编写的,那几句话对我的影响很深。他说“什么样才是一个合格的编辑”,他列了十条。第一条是,你看到公家的水龙头开着,你却不去关的人,这样的人不可以做一个好编辑;然后,一个经常讽刺善良人的人,这样的人不可以做一个好编辑;一个讲话的时候总是说“我我我”的人,也不可以做一个好编辑。

  我们成长的那个年代,老师和家长还没有来得及去教养孩子的心灵的时候,实际上我是靠着这一点点来自陌生人的启发的契机,才开始心灵中土壤的一点点培育。所以我是由读书构成的。

  讲到第二本书,我写到在2009年的时候,我面临我的生活中两次大的事件让我写这本书。一次是我离开新闻调查,一次是引领我进入央视的陈虻去世。这两件大的事件把我活活地从原来的生活里面,你以为特别坚固的生活里面连根拔起来,然后移栽到其他的土壤里,不由分说,也没有人向你解释,你所有的安全跟归属在一夜之间烟消云散。但它也是一个人心灵独立的开始。因为你没有一个共同体可以再去依附,这时候你就必须去建构自己的内心世界,而靠什么来开始,我觉得我是靠阅读来开始。人在困惑当中,在书页里面来寻找共鸣。

  那个时候给我帮助最大的就是《顾准文集》。简单地说,这不是一本书,因为里面包含了顾准的日记,包括了书信,包括他的论文。如果大家有兴趣,可以看看我那时候写的一篇文章叫《非如此不可,非如此不可》。

  对这个出生在建国之前的,十几岁就当了会计的,上海财政局的局长,他在年届壮年的时候,被拿掉自己的这个职位,是因为他不听话,他总是不想做一个盆栽植物。所以,他失去了他自己的工作。但是,他对自己有一个很深的反思。他一个晚上一个晚上地睡不着觉,听着外面的车马声稀少下来,然后又再喧嚣起来。他想明白了一件事儿,就是以前的自己腹中空空,只有报章杂志之学,但却喜欢对人对事空发议论。他说“现在想起来不免可笑”。于是他在六十年代初那样一个气氛当中,定下心来,把脚扎进土里面,做一件事情,就是有志于学。他以那个年代可以掌握的英文去读凯恩斯的经济学著作,他拼命去学习数学,在严寒当中感染了肺炎。也就是在一个狂风可以把人席卷而去的年代里面,他就靠着紧紧地扣着地上的两个小石子,来保证自己不被吹走。一颗石子是知识,一颗石子是逻辑。他抱着两颗石子,让自己求是、求实。

  所以顾准对我的影响就是,在当年红卫兵贴出大字报要他交代在“”的十年当中他做了些什么的时候,他给自己贴了一张大字报,上面写了两个字,叫“读史”。一个人能够以,把自己置身于其中的现实,能够以阅读历史的态度来看待的时候,他就不可能发牢骚。当他明白了降临在他身上的事情是一切必然结果的时候,他就能够认识现实。但是当时最让我触动的是,顾准当时被下放到河南,他当时在那边做劳动改造的时候,他的工作是捡粪。他以后做到了,新鲜的粪便,他可以不用工具直接用手捡起来,放在自己筐里面,完成劳动。他跪在地里面劳动、血肉模糊,这是他的处境。但在这个处境当中,他仍然研读现实。他说过一句话说,他心中有愤怒吗?有的。但是他从愤怒出发,却向更远处走去了,这就是读史。

  但他内心让我最触动的一点是,我以为他是像斯宾诺莎那样的一个历史学家的态度,不赞美、不责难,只求了解认识,但是在1961年他挑着担子,在终于回城的时候,他说他一步三回头去看农村,看凋敝的农村。他说他心里面那时候像刀割一样。一个人试图冷静地观察,又对自己土地上的人有一种不能释怀的关切,他教给我,如何有一个安身立事的态度。

  他工作的地方离我住的地方很近,在三里河。我经常在傍晚的时候,一个人去那条河边走一走,想起他暮年的时候,带着一个白色的帽子,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戴着一个白色的帽子,但我的心里猜想,他是为“”期间服毒自杀的的妻子服丧。在他晚年的时候,他买过一盏双头台灯、绿色的,放在自己案头。有人问过他为什么要买这盏台灯,他说,他曾经跟妻子商量过,能过上平安日子的时候,两个人买一盏双头台灯各坐一端,以此夜读。这盏台灯让我心里面也很难受。每次从我的窗头能够看到这条河的时候,我就在想,假如顾准生在此世,假如给他一张像我这样平静的书桌,这样的头脑和心灵能够创造出什么。他是在那样的一个年代里面,他曾经是一个信念非常坚定的理想主义者,但是他所经受的一切并没有让他幻灭,他只是迎身而上,去追逐现实的最顶端,他要把那个杯子的底部掀过来,去看一看底下刻的是什么字。这就是穷究事理的逻辑的力量。有了这样的力量,任何事情权力都不可能让他的头脑屈服。所以他就像贝多芬旋律当中不断回旋的那句“非如此不可,非如此不可”。

  下午采访的时候,记者曾经问过我说,谁在采访中对你的影响最大。后来我想了一下,是托尔斯泰对我的影响最大。我从他身上学到的采访的知识要多于任何一个从业者。

  在这两年当中,我反复看他的书,比如说《安娜卡列尼娜》。在这本书当中,原本一个非常凡俗的一个情爱故事,也是报纸上登载的一个新闻,这个新闻只有一个结尾、只有一个结论,那就是一个上流社会的女人因为做了别人的情人,最后成为丑闻卧轨自杀。这是我们每天都会在微博上看到的类似的新闻,托尔斯泰把它变成了百万字的小说。他从结论出发,去倒推人的心灵轨迹,他在想象当中抵挡了这个事件任何一方的内心深处,在这个通往人心灵的过程当中,他也克服他的道德偏见。他曾经也不喜欢安娜卡列尼娜,认为她是一个得到这样结果是必然之事的人。所以他的题词是用了圣经当中的一句话,叫“深渊在我必报应”。但他后来自己说,在他整个的写作过程当中,他对人心灵的理解超过了他对道德的判断。以致于这棵树上的树枝越来越多越来越繁茂,开出越来越多的花朵。人们也超越了小市民道德的简陋的判断,而抵达人的心灵。他在这本书当中,对安娜、对安娜的丈夫、对安娜的情人,每个人物都给与同等程度的了解,这个了解并不是因为他美化任何一方,只是因为他深化了每一方。在这个深化的过程当中,生活在此侧的人和生活在彼侧的人都同时得到了呈现,这也使这个事件得出了它的本来的面目。

  所以他的书对我有一个启发。我曾经以为采访的客观是不对任何一方投入感受,但我从他身上了解到的就是,一个作家的知识就是关于人心灵的知识,一个新闻工作者也是如此。我们只有对生活在此侧和彼侧的人都投入感受,都公正地呈现他们的本来面目,我们才有可能呈现这个世界本来应有的样子,我们才能看到我们本来嵌在什么样的秩序和结构当中,什么必然发生,什么不可避免,什么不可能产生。

  那么有人会问说,我们阅读、我们认识世界,这一切有什么意义吗?就像我写这本书的时候,我也问过我自己,除了呈现我所看见的,我的终点是什么?后来我才发现我没有终点。人就是目的,人不是工具,人不能服务于任何一个目的,尤其是那些自称崇高和伟大的人。

  出生在1976的人,我降生的那个宅子,是我们家族有将近三百年历史的,一个合局地。我的奶奶,没有机会接受教育,我妈,在“”当中辍学,我是第一代,能够接受现代教育、能够用自己的自由的意识去决定自己命运的女性。我从大的共同体上剥落掉自己,曾经头也不回地摆脱掉任何集体,试图建树自己,就像三十年来中国所做的一样。我们每一个人都不得不从共同体当中剥落。但是已届成年的时候,你会发现,人需要归属感。人生存于这个社会,我们需要归属,那么归属从哪里来?不再是过去的宗族、血亲、单位,不是那些使人僵化的理念,像水泥一样动弹不得的,真正的归属,是我们相互之间的创造和愈合。当我们志趣相投、目光相汇的时候,我们就创造出属于我们的世界。这是一个公共电视台的记者的责任。在未来这些年当中,在时代能够容忍的前提下,我将为这个,付出我全部的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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