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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人物的文章推荐:哑巴舅爹

时间: 佩珊1164 分享

  学习啦:哑巴舅爹这个形象总给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在书中,在身边,都曾见过和他相似的人。下面就让我们一起来欣赏《哑巴舅爹》这篇文章吧。

  又是一年清明节,在上完家里的祖坟后,母亲照例带着我们在老屋东头的空地边插上一竿纸幡,朝着杨山方向摆上祭品,祭祀哑巴舅爹。

  哑巴舅爹是母亲的二舅,一直住在杨山上,离山下村子有七八里的山路。母亲很小的时候,家里姊妹多,粮食不够吃,外婆把她送到杨山的娘家,七八岁的时候,才回到山下。故母亲一辈子对太婆家人都有着很深的感情。

  母亲说,哑巴舅爹本不是哑巴,六岁的时候,日本鬼子飞机丢下的一颗炸弹落在了门前,舅爹的耳朵被震聋了,慢慢就不再会说话。

  哑巴舅爹生就一副魁梧的身材,一脸络腮胡子,常年蓬乱着头发,腰间系一把柴刀,夏天穿一双草鞋,冬天则换成解放鞋。因为和其他舅爹合不拢,虽然在一起劳动,他却单独住在一间茅屋里,单独起灶开伙。

  茅屋很小,一张凌乱的床铺占据了大部分空间,墙上和屋顶挂满了他编制的斗笠、腰篮和其它一些零杂的物件。舅爹编制的竹器结实且精细,他将这些东西卖给山下的村民,换取自己的油盐费用。

  杨山的村民虽住在山上,却属于我们山下的村子。大集体的时候,农忙时节他们会下山来种田,将生产队分给的稻谷碾成米挑到山上。

  哑巴舅爹总是和山上人一起下山,一起干活。插秧打稻,耙地耕田,样样都很在行。因为很难与人交流,他遇着不满意的事情,依依呀呀地一番叫嚷,孩子们见着,都很怕他。也有爱开玩笑的大人会有意逗他,他知道是玩笑,嘻嘻笑着直摇头。更多的时候,他是独来独往;田间休息,也坐在人群之外,静静地看着别人嬉笑逗闹。

  哑巴舅爹与我们家形成特别密切的关系,是在我父亲伤残之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父亲因为盖新房,不慎从脚手架上摔下,腰椎骨折,从此失去了劳动能力。第二年,我从师范毕业,被分配在城里的小学工作。妹妹弟弟年纪小,且在上学,山上和田地里的农活,都落在母亲身上。平日里需要耕地,或忙不过来,托人带信到山上,舅爹就会下山来帮忙,有时一连几天住在我家里。

  那时候家里很穷,母亲没有工钱付给舅爹。每次舅爹回山上,母亲只能给一些大米让他带回去,这也是舅爹最需要的东西。

  父亲摔伤以后,对于母亲仍旧坚持让孩子们读书,亲戚们大多持反对意见。哑巴舅爹做着手势告诉母亲,因为给我们家帮忙,其他舅爹经常狠狠地斥骂他。然而哑巴舅爹心疼母亲,只要母亲需要,仍旧会一次次出现在我们家里。

  那些年里,每年一放暑假,我就会从城里赶回家里,和家人一起忙“双抢”。这个时候,哑巴舅爹通常也会在我们家。舅爹似乎不大爱搭理我,倒是和弟弟非常亲密。

  那年“双抢”里的一天,我们在田里打稻。弟弟贪玩,记不清具体的事因了,我生气地训斥他,他犟嘴,我火了,拿起稻把抽打他。

  忽听得一声嘶哑的吼叫,我一扭头,看见哑巴舅爹怒目圆睁,疯狂地朝我冲过来,田里所有人都怔住了。我吓得拔腿就跑。舅爹抓住了我后背的衣服,“嘶啦”一声响,衬衫被撕裂了。我窜上田埂,舅爹紧跟在后面追赶,口中呀呀地叫着,一直到追过几条田埂,才止住步,远远地朝我吼叫。过了好长时间,等到舅爹火气平复下来,我才尴尬地回到田里。

  那天中午,哑巴舅爹回到家里,对我一副鄙夷不屑的神情。他比划着手势对母亲说,我是个大人了,不应该欺负弟弟;我已经是大人了还在外面读书(他分不清楚教书和读书有什么区别),读书是挣不到饭吃的,应该让我回家干活,这样才合道理。

  我这才知道,哑巴舅爹对我一直心怀怨气。在当时的家庭处境下,依照舅爹对读书人的理解,他对我的怨恨和鄙夷确实是有道理的。更何况他对弟弟一直有着特殊的感情。

  弟弟很小的时候,哑巴舅爹就喜欢他。母亲到杨山做事,常把弟弟带在身边。有时住在山上,弟弟就跟哑巴舅爹过夜。舅爹到山上干活,弟弟也跟着他,休息时他会采些山楂、猕猴桃之类的野果给弟弟吃。他用竹篾为弟弟编织小动物,用木头削制手枪,小巧而精致;仿照目连戏舞台上的道具,他还为弟弟做了一根霸王鞭,十几道鞭结每个结都削制得非常精细,弟弟拿在手上挥舞,觉得像英雄一样英勇威猛。

  舅爹在屋前种了一片玉米,玉米成熟的时候,任何人畜不得靠近,唯独弟弟可以在地里随便采摘,他笑呵呵地看着,从不阻拦。一辈子独身的舅爹,在弟弟身上尽情挥洒着父亲般的宠爱,也享受着父爱的快乐。弟弟也喜爱舅爹,两人在一起,就用手势进行交流。舅爹的哑语,别人看不懂的,弟弟一看就明白。

  舅爹总是缺少吃的,因为饥饿,脸上和腿上常常出现浮肿。没事的时候,舅爹偶尔也会下山。每次回去,弟弟必跟随着送他,悄悄塞些东西在他怀里。有时是一点吃的东西,有时是自己攒下来的一毛两毛纸币。

  哑巴舅爹给我们家帮忙,前后有五六年时间,那是家里最艰难的一段时期。后来舅爹年岁大了,且患上了糖尿病,田地里的农活弟妹也都能帮着扛起来了,母亲便不再找他。但舅爹下山时,还是必来我们家,母亲依旧像过去一样,给些粮食让他带回去。

  哑巴舅爹是在一年的夏天,死在自家门前的池塘里的。那天上午母亲带着弟弟上杨山挖茶叶地,刚到地里没多久,舅爹的邻居就急匆匆跑来告诉她,哑巴舅爹淹死在池塘里了。

  母亲和弟弟赶到池塘边时,看见舅爹尸体面朝下漂浮在池塘的中央。邻居说,舅爹一定是早上洗衣的时候钻进水里的。母亲哭着找人帮忙打捞尸体,弟弟一口气从山上跑到山下,边哭边跑,跑到外婆家,又跑到三里外的姨婆家,将哑巴舅爹去世的消息通知给一路亲戚。

  哑巴舅爹死后就葬在杨山上,母亲曾带着弟弟到山上给舅爹做过几次清明。因为上山实在不方便,后来就改在家边祭祀,将近二十年从未间断。

  每次给舅爹做清明,母亲总用火钳在空地上画一个圈,在圈里燃上香纸和几套纸剪的衣服、鞋子,面对着杨山,喃喃呼唤着哑巴舅爹。待鞭炮声落下,复用火钳将圆圈划开一个缺口,请舅爹将纸钱和衣物取走。母亲极信迷信,说哑巴舅爹老实,用这样的办法才能确保送给他的东西不被别人抢走。

  在母亲的心里,哑巴舅爹仿佛还活着,只是活在另一个世界。母亲说,不管什么时候,我们都不能忘记哑巴舅爹。

  哑巴舅爹辛劳一生,晚年病弱孤苦,希望他在另一个世界健健康康,平安无忧。

  作者简介

  胡海,安徽池州人,做过13年教师,22年新闻工作,现供职于池州广播电视台。创办过《池州方圆》《漫步秋浦》等文化类电视栏目,其中《漫步秋浦》被评为2008年度安徽省“十佳电视栏目”。主创电视作品多次获省广播电视奖一、二等奖。

  作者:胡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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