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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红薯有关的随笔:苕

时间: 晓晴1082 分享

与红薯有关的随笔:苕

  红薯一般秋后才熟,要等到霜降,不下霜则不甜。在我们那里以前是这样,现在气温、土壤和肥料变了一些,不知道是否还是这样。应该还是吧,我期待着还是。也就是说,如果此时我在故乡身兼教师和农民两重身份的老兄来到田间地头,打开他手机的视频聊天功能,我能看到的将会是一副这样的景象:玉米已经收过了,花生也已经收过了,小麦刚种下去还没露出幼苗;间或也有一些菜地,番茄、豆角、茄子、辣椒、丝瓜什么的也会挂着一些,等着最后一波的上市;广袤的原野中最后剩下的枯绿枯绿的那几块孤零零的田就是红薯地。

  如果是多年以前,我会在这个季节的傍晚时分纠集一帮小喽啰们下田。秋高气爽,天干物燥,漫漫旷野,人迹罕至,正适合顶风作案。便吩咐几个人去挖红薯,不管谁家的,挖回来就好;再吩咐几个人去捡枯枝,枯枝满地都是,捡回来就行。至于我,则带几个人坐地运筹:挖土灶,只待红薯和柴禾来了就开烧。先点着软草,慢慢烧开了再放干柴进去,等柴禾也引燃后,只需随手添柴和及时把红薯翻个个儿就行。这也简单,谈不上什么高深的技术含量。这是第一堆火,功能性的。还有第二堆火,是观赏性的。第一堆火要烧得不大不小正合适,第二堆火要烧得大,横着烧,竖着烧,怎么烧都不为过,越大越好。记得有一次在烧第二堆火时柴禾不够了,我就带几个人去自家菜地里,把我父架西红柿和豆角的那些竹竿都拆来烧了,那东西暴晒了一整个夏天,干脆干脆的,很好烧。于是一人多高的火苗升起来,把周围一干人等都照得通红通红的,带来光、热和一些抵御可能正游走于黑暗边缘的孤魂的胆量。

  天色先是越来越暗,在火光映衬下尤其暗。到后来再慢慢变亮,等两堆火小下来就更亮了,暗蓝色天幕中浮现出月色清辉。就把灶里的火弄灭,把红薯埋在灰烬里,用热气把它最后的部分捂熟。一干人就坐旁边等,或者捡起第二堆火里只烧了半截的竹竿当火把耍。再后来就吃红薯,烧过红薯再吃红薯就不好吃了,而且每个人都吃过,就不说了。在吃完红薯和离开现场前,可能还要灭一下火,或许是怕失火,但我觉得这个理由太牵强,因为田里没什么好烧的,烧也烧不起来。还有一个理由,那就是想尿一泡,单纯地冲还在泛红的未燃尽的第二堆火尿一炮。而且一定还要对着土灶跺几脚,一定要跺塌,不跺几脚和不跺塌都不能算是结束。也就是说,这些行为充分满足着我们蓬勃生长中的、与建设欲呈对称生长状态的破坏欲。

  湖北人说红薯不说红薯,说苕。有红苕,有黄苕,还有苕粉和去餐馆时经常点的红苕菜,红苕菜我们叫“红薯秧子”,人不吃,都是拿来喂猪的。湖北人说人傻也不说人傻,也说苕。苕的引申义就是傻,可能是取其土里长出来的和笨头笨脑之意。有一次(那时候我已经来到武汉了)我办了一件蠢事,朋友知道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有点苕吧!”我一下子扑哧笑了出来,真的是扑哧一下。我一点也没生气,有一瞬间我觉得“苕”这个字真是好极了,它让我想起华北平原老家田里的红薯,那一块块田里长着长着不知什么时候也会扑哧一下就裂开封土的红薯。时至今日,我已有很多年没吃过红薯了,以前吃红薯,除了我们在田里烧,还有就是一大早家里用蒸馒头的土灶糊一锅,吃早饭前先吃红薯,吃完一个小的,又吃一个大的,倚在门框上吃,看着太阳吃。吃着吃着就扑哧一下咧嘴笑出声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笑,反正这个笑一直记得。

  【本文作者: 林东林(微信公众号:副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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