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鲁迅的美学自由主义思想(3)

　　三、鲁迅的生命本质力量的人性自由思想
　　作为中国现代性启蒙的旗手，鲁迅的现代性启蒙是在反思和批判中国传统文化的基础上建构民族现代性大厦的。就“独立自由”的鲁迅“立人”思想而言。即鲁迅之“国人”的“主体性”现代建构而言。一方面是他对传统文化深刻、激烈的“吃人”本质的反思和批判．专制和礼教是造成“国民”孱弱、愚笨、麻木和不自觉的根源，因此，必须首先建立“独立自由”的现代性国民精神人格。它是鲁迅“立人”思想的核心和主旨，也是鲁迅现代性“国民”的理想人格，所以他崇尚、热爱自由。另一方面，“自由至上”的权利自由主义所造就的“纯粹经济人”、纯粹“理性”所淹没的人的非理性、事实与价值分离导向的价值主观主义所造成的责任与道德的缺失等等，对于深受传统文化影响和浸染的鲁迅来说，是格格不入的，所以他又批判和抵牾西方自由主义学说。鲁迅之复杂、博大。乃在于鲁迅对民族现代性启蒙所提供的不仅是一种思想。更是一；精神，不仅是一个坐标，更是一个平台，一个民族传统文化断裂与现代性超越的平台。唯何对鲁迅自由思想所作的平面式和化约式解读。都将在鲁迅自身的复杂、博人中自相矛盾。鲁迅对自由的解释是“……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荧光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侯炬火”，(《鲁迅全集》第l卷，第325页。)因此，鲁迅现代性“主体自由”思想包括：
　　l、人性理性的自由，即“立心”。“思想行为，必以己为中枢，亦以己为终：即立我性为绝对之自由者也，惟此白性，即造物主。”“去现实物质与自然之樊，以就其本有心灵之域；知精神现象实人类生活之极颠，非发挥其辉光，于人生为无当；而张大个人之人格，又人生第一义也。”
　　(鲁迅：《鲁迅全集·文化偏至论》)鲁迅的自由重在“立心”，即人性理性的思想和意识的独立与自由。正如马克思所说“人的类特性恰恰就是自由的有意识的活动”。胸马克思这里的自由，是指作为类特征的自觉的能动的创造主体的自由价值，即对世界合乎目的的改造与支配，是一个标志人的活动状态的概念，即与外在自然的必然性限制与束缚相对立而言的本质力量的自由。因此，鲁迅的自由重在“立心”(思想、意识)，西方权利自由主义重在“立权”：鲁迅强调精神理性的独立自由人格，西方权利自由主义强调“主体存在”(实践理性)的天赋人权，此其与西方权利自由主义区别之一。
　　2、伦理心性的自由，即“立善”。鲁迅主张通过“善理性”自身的“我解剖自己并不比解剖别人留情面”式的自律。和“我以我血荐轩辕”式的良知来实现社会秩序的规范与和谐，从而实现个体善与共同体善的统一，而这正是鲁迅反传统的承传(儒)与整合化西的人道主义(托尼主张的集中体现。“是故将生存两者，角逐列国事务，其首在立人。人立而后凡事举”“国人之自觉至，个性张，沙聚之邻。由是转为人国。”(《鲁迅全集》第l卷，第56、57页。征如王富仁先生所说：“中国传统道家的人生哲学是一种自然兰的人生哲学，鲁迅的“立人”思想则是一种社会的人生吾学。……中国传统道家自然的生命哲学向鲁迅社会的人生哲学的转变。反映着从中国远古社会的自然存在状态向中国现代社会的完全的社会化状态的转变的需”迅的伦理心性自由，与康德普遍的“善良意志”有冀埘之处，即以个体自律的善来实现共同体普遍的善只不过康德的“善良意志”是先验的人性，而鲁迅的个体善酒于现实社会关系中的善理性。马克思说：“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四生产力水平的提高，标志着人类支配自然力灼自由度的提高；生产关系与上层建筑的变革，则标志着人在社会生活中的自由度的扩大“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是动态地发展着的，冈而人的“自由自觉”的类本质也伴随着“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动态地发展若，西方权利自由主义以先天的、神圣不可侵犯的自然权利为宪政准则，并进一步与由外在的政治法律制度所确认的后天权利一起构成主体存在的“自由权利”体系，一切社会关系均服从于、服务于自然权利。一切道德义务因自然权利而生；而鲁迅则坚持通过个体的良知、自律等善理性决定的心性自由，以“个体善”来实现社会的“沙聚之邦”(共同体善)，即“自觉至、个性张”的自由个体来组织与结构政治社会，而非先天的自然权利决定或专制体制决定的政治社会结构，一个是“先确认天赋个人权利后才有社会”，一个是“人国由‘自觉至，个性张’的个体构成”，二者在起点与终点上恰恰相反，此其与西方权利自由主义(在中国则以胡适为典型代表)的区别之二。
　　3、人性非理性的自由，即“立性”。鲁迅把人性菲理性的自由即人的丰富情感和个性的自由，作为全部人生的终极追求和最高价值，这正是鲁迅“魏晋风度、托尼文章”的本质内涵。由人性自由而充实与丰富的情感个性和精神人格，呈现出人类内在的、自由的心灵姿式和生命律动，以自出和谐的心境表达人生最深的旨趣。这样。人性自由就达到一种美学境界——精神自由，乃得真自由、真生命。“人在赋予物质以形式的情况下．而且只要人赋予形式．物质的作用就侵害不了人；因为任何东西都不能侵害一种精神，除非是那种夺去了精神自由的东西。精神给无形式的东丙以形式，从而表明它自己的自由。啊“顾瞻人闯。新声争起，无不以殊特雄丽之言，自振精神而绍介其伟美于世界。”“为邦人之自由与人道之善故，牺牲孰大于是?热力无量，涌吾灵台，吾起矣厂“……无不刚健不挠，抱诚守真：不驭媚于群，以随顺旧俗；发为雄声，以起其国人之新生，而大其国于天下。”(鲁迅：《鲁迅全集-摩罗诗力说》。)因此，鲁迅的自由还包括人的全部丰富情感与个性的自由。对人性非理性的生命生存本质与真实的漠视和抹杀。正是西方权利自由主义的内在缺失与西方现代社会固有症结之所在，也正是在这一点上，鲁迅的自由凸显了美学自由主义的价值，此其与西方权利自由主义的区别之三。
　　就自由价值而言，鲁迅“独立自由”的“立人”思想的本质内容，即鲁迅“国民现代性”启蒙的自由价值元话语语境。乃在于建立具有丰富情感和个性的自由人性、具有思想意识独立的自由理性和具有善良意志的心性伦理的新“国民”形象，统一为人性自由的人：而西方自由主义的自由乃在于确认与维护人类主体存在的各种自由权利，包括先天自由权利与后天自由权利，即存在自由的人，这是鲁迅的自由思想与西方自由主义自由思想的内在区别。一个强调天赋的自然权利，一个强调独立的精神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