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广场型传播的功能初探

　　所谓广场，即具有一定空间概念的交流场所，它必须具备两个要素：一能容纳不同人群；二能发挥某种功能，如交易、游戏、集会或者休闲等。网络广场如BBS、论坛、聊天室、社区、博客把具体可感的物理空间变成一种虚化的存在，在此中人们选择自己满意的地方自由来去，像“乌托邦”那样理想的出入，延续中世纪那种广场似的“全民的狂欢”。“在狂欢节的广场上，在暂时取消了人们之间的一切等级差别和隔阂，取消了日常生活，即非狂欢节生活中的某些规范和禁令的条件下，形成了在平时生活中不可能有的一种特殊的既理想又现实的人与人之间的交往。这是人们之间没有任何距离，不拘行迹地在广场上的自由接触。”①
　　网络广场传播即是基于虚拟广场的信息沟通和意见交流活动，它摆脱了传统意义上的归约和束缚，从而能够使网民体验真正轻松、自由、平等的观点碰撞和信息传播。因为广场中的不同社区、论坛突破了现实世界的界限，“在虚拟广场中身体的直接接触是不存在的，人们把它视为平等、自由的新世界，用各种符号形式表达着情感和思想，并且与虚拟广场上的参与者进行共时性、历时性或二者并存的交流。人们不依赖身体或者与身体有关的物质而获得体验，也不再以身体或与身体有关的体验为满足。这种超然于现实之外的虚拟形式提供了更为独特的交流模式，延伸了参与者的手臂、眼睛、耳朵、甚至还有触觉，以至于人类通过真实狂欢所能获得的体验都能够获得实现。参与者的时间界限被打破了、参与者的空间地域消失了，剩下的是自由与放纵的表达和展示。”②由此，这种亦真亦幻的传播模式也就凸显出其独特性：偶发性、模糊性、开放性。
　　网络广场的参与者为各色人等组成的群体，它是一种非常松散的非组织性人群。与组织性人群有大致共同的目的不同的是，网民在社区中的活动很难形成一致的目的，几个人组成的小社区或是人数众多的大的广场，一旦参与者离去，其活动空间自然解体。这种偶然性的、成分复杂的聚众大多难有长期有序的延续当属正常。
　　另外，与传统群体传播差异明显之处在于网络广场传播者多为匿名参与，而且可以用多个网名参与不同社区的活动，或踊跃投入或冷眼旁观，不一而足。网友可以无视对方的身份，诸如年龄、性别、阶层等对交往者而言并不太重要。因此，以模糊的身份进入广场让不同目的的人们找到现实生活中难以排遣的行为冲动，开放的空间也因此泥沙俱下、鱼龙混杂，网络的无序和欠规范既让人们找到了发泄口又滋生出不良现象，例如监督式舆论可以与社会形成良性互动，而“哄客”等的不理性言论又可使谣言四起。就其本质而言，网络广场传播的主要功能集中表现在四个方面：信息发布、舆情表达、文化叙事与休闲诉求。
　　信息发布
　　网上信息无所不包，是谓“海量”。从某种程度上讲，它极大地弥补了传统媒体时效、规约与容量的不足，全方位展示世界各地的大事小情。就广场传播形态而言，无论BBS、论坛、社区还是博客，都能运用文字、声像、图片或数据等，融多媒体传播技术于一体，所发信息从政经、文体到油盐酱醋应有尽有。网络广场信息传播的另一特点在于其交互性。就呼吸的表现是信息能得到及时的反馈，有追加、补充也有评论。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不同的视角、不同的标准与价值追求也会经常发生碰撞，这也恰恰说明了其信息渠道的多样性和多种声音的汇聚性。它一方面解决了人们对信息的多种需求；另一方面也增进了各色人等之间的交流和了解。
　　大旗集团论坛上发布的“2009年度中国社会化媒体发展报告”称，2009年中国网民发布的帖子、博客、视频等各种用户原创内容(UGC)已达到11.3亿条，比2008年增长了3.14倍。其中网民关注的社会类话题达到7.6亿条。这些内容有相当大的部分是通过网络广场发布的。虽然存在虚假不实和不健康的信息，但大多数属于真实表达，能够吸引无数人的目光。从网上的排名可以看出，如果“人气”不旺，BBS的参与度便会降低、论坛门可罗雀、社区乏人光顾、博客难有点击，自然其可信度难如人意。
　　舆情表达
　　舆论是社情民意的晴雨表，是社会变化的风向标，也是政治氛围的温度计。网络广场是天南海北网友汇聚的地方，不同地位、不同身份的人们来来往往，其目的之一就是要表达对自己生活的体悟、对国计民生的关注、对黑暗现象腐败行为的针砭。以博客为例，2006年，博客技术先驱blogger.com创始人埃文·威廉姆斯(EvanWilliams)创建的新兴公司Obvious推出了大围脖服务：Twitter(又译推特，笔者认为译为“推客”更好)。这种社交网络和微博客的特点是它允许用户无需输入自己的手机号码，便可将自己的最新动态和想法以短信息的形式发送给手机和个性化网站群，而不仅仅是发送给个人。其字数规定在140字以内，因此不允许繁冗而要求“微博客”表达时必须简洁明快。目前，从草根到政要都可通过这一窗口发表意见和看法。奥巴马利用Twitter来助选，而在2010年新年伊始，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的名字也出现在“人民微博”上了。“写微博也被网友戏称为‘织围脖’。和原有的博客相比，其打通了移动通信网与互联网的界限，草根性更突出。‘胡锦涛的微博’是一面镜子，既彰显了一贯亲民爱民的作风，也对领导干部网络问政，自觉从网上听民声、解民忧作出了表率。”③
　　舆论表达的另一个指向是舆论监督。就国内情形而言，对大政方针的叩问、对社会名流行为的追问是网络舆论监督的重点。网络论坛相关话题从对个人利益的诉求、社会问题的关注到执政拷问、科学与民主的期盼，等等，是各种声音汇聚的场所。“对于广大用户来说，互联网正成为他们实现草根民主、将个人议题演绎为公众议题、将局部关注放大为四海焦点议程的传播场所，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传统的政治生活。”④“孙志刚事件”、“周老虎事件”、“邓玉娇事件”到“躲猫猫”、“开胸验肺”、“诈捐门”……网络舆论不仅促成了事件的更好解决，也引发了人们的多方思考。以章子怡“诈捐门”为例，天涯论坛《章子怡地震善款你用在了哪里》一帖在短短一个月时间内，成为当年天涯八卦娱乐论坛的第一高楼。
　　这群“盖楼”的人中，有纯粹的看客，有故意捣乱者，有被称为章枪的群体，有坚持顶帖加油呐喊的，更有一群以行动追查事实真相的人。他们每天花10个小时在论坛蹲守，翻译各种资料，写信、打电话投诉，联络海外华人，寻找各种突破口，整理证据，制作图片和视频。他们有的精通英文，有的略通法律，有的熟悉财经知识。他们没有严密的组织和分工，事先也不认识，但他们会以各种方式交流碰头，商量下一步的走向和行动。⑤
　　社会各界知名人士的博客对社会问题发表的意见和看法，无论在网上还是对现实世界的影响都不可小觑。2009年底开始的中国足球打黑风波中，李承鹏连续披露不少黑幕，其抨击和追问掀起的波浪不同凡响。如他2010年2月22日所写的“中国足球11问”，其中有这样的表达：“群众是智慧的，其实都降到中甲吧，一是显得公平，二是‘中超’这名字难听，标志也不吉利，一着了火的殒石往下掉着，也不知当年足协的同志们有没有一点讲究，是的，多年以来他们只会将就，不会讲究。”由《南方周末》发起评选的“2009年十大影响性诉讼”大多因为网上的声势巨大，从而广为人知，并对事件的解决起到了巨大的作用。网络广场之舆论监督可见一斑。
　　文化叙事
　　媒介是文化进化的产物，它“被文化渲染，在文化中成长，从某种程度上说，媒介的文化期待和受众的文化期待是共有的和共时的。”⑥联网是文化的产物，为文化所浸染，亦为文化之载体。正如文化部市场管理司副司长庹祖海在“首届中国网民文化节庆典”的发言中所说：“网络文化正像大家所在的广场一样，是一种广场文化，是一种互动的共享的文化。”⑦网络广场传播的功能之一亦如此，它要进行文化叙事，为文化传承搭建平台。其特点在于，一是它要书写传统的文化艺术和国民的气质与风貌，也要有与时俱进的精神追求；二是网络平台也要成为或草根或文化名流建言的场阈，在此交流、探讨。中国是一个文化大国，国人深以为自豪，如何传承和发扬光大也是当前热点，“成为‘文化大国’，也不应该是少数精英的一厢情愿，而应该是全体国民的共同追求。国民活得有尊严，中国才有尊严；国民活得有文化，中国才有文化。也只有在这个基础上，我们才可能产生出有影响力的人物、思想和作品。因为人民的实践，才是文化的源泉。”⑧
　　网络广场是文人或关注文化事业人士的活动场所之一，他们或著述或抒写或评说文化热点、纵论天下，是发展文化事业和激扬民族精神的坚定守护者。因为网络广场的开放性、个性化、兼容性和交互性，能荟萃各路观点，点燃思想的火花。2009年，学界巨擘任继愈、季羡林、钱学森、杨宪益先后故去，教育的取向和大师的难求又一次成为大家议论的焦点。“钱学森之问”（为什么我们的学校总是培养不出杰出人才？）屡屡被提及。之后不久，2009年11月11日，安徽高校的11位教授给新任教育部部长袁贵仁及全国教育界发出一封公开信，直斥当下中国教育的现状，许多深层次的问题如应试教育、学术腐败、论文抄袭等让人痛心疾首，因而急需建立新的教育哲学和教育理想，需要形成新的教育发展战略和目标模式，需要推进以体制改革为中心的教育改革。对教育问题的多方拷问一段时间以来成为各界关注的焦点，呼吁之声甚高，有网友“我也爱国啊”在人民网“强国论坛”发了一个帖子——
　　有人说：在一切政治挂帅的前提下，想出大师很难！
　　随后，有98个跟帖从不同角度阐述各自的看法。网友的言论虽然不乏偏激，但对大师的不再怀抱万分遗憾，确实至真至性。同时，诸多对教育现状的抨击，渴望民主、科学、文学艺术飞跃的拳拳之心令人感慨！
　　时事点评只是网络广场文化叙事的表现之一，此外，原创作品、佳作推介、文化信息发布在广场中随处可见。如新浪的“文化·读书社区”就辟有几大板块供参与者分享，这些热门论坛分别是：凭栏观史、原创文学、玄异怪谭、文化漫谈、读书沙龙、红茶驿馆、读者文摘、精品贴图。
　　休闲诉求
　　诚如日常生活中人们去广场散步随意走走看看或健健身玩玩游戏一样，网络广场亦有类似功能，从其设置看，它更齐全、门类更丰富。比较而言，网络广场的休闲活动更加个性化，其虚拟的空间和开放的服务更能令休闲者感到选择自如，如保健养生、美容护肤、星座命理、装修天地、休闲购物、娱乐前线、热门网游等无所不包。如新浪“娱乐社区”2010年2月27日有关于据称“中国第一车模”翟凌的热帖“兽兽门的震撼”：虎年第一艳事。图名利还是真无耻？相互利用还是交换，是真相还是在炒作？这样的分手，你震撼吗？邀请大家一起来投票发言！
　　其中跟帖无数，各方评说不一，社区亦呈热闹非凡景象。虽然自“艳照门”以来，人们对娱乐圈中的那点事已经见怪不怪，但大多局外人还是带着观赏的心理“隔岸观火”，对此现象提出各自看法。正如在现实的广场上，人们突然看见一个车模在搔首弄姿，出于好奇或探究，人们不免指指点点，不说点什么就不过瘾一样，网络广场中的人们以休闲、娱乐、游戏的心态参与广场活动，随意性强，带着轻松的心情，表现的是游走的行为。
注释：
　　①巴赫金[苏联]：《拉伯雷研究》，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第19页。
　　②孟君：《虚拟的广场》，academic.mediachina.net。
　　③余兴辉：《〈胡锦涛微博〉是一面镜子》，《广州日报》，2010年2月23日。
　　④孟威：《互联网络——热力蔓延，憧憬无限》，《人民日报》，2008年2月22日。
　　⑤《质疑章子怡诈捐网络发帖者属自发且无人指使》，http://xian.qq.com/xianent，2010年2月25日。
　　⑥杜骏飞主编：《网络传播概论》第三版，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45页。
　　⑦《庹祖海副司长：网络文化是一种广场文化》，人民网-传媒频道，2009年4月30日。
　　⑧易中天：《文化大国：是否可能，如何可能》，《南方周末》，2010年2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