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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故乡的故事:第一次访问故乡—沈阳

时间: 晓晴1082 分享

  1984年的3月底,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农业区划办组织全疆各地省县区划办负责人赴北京,参观全国农业区划成果展览。伊犁州区划办下发通知要求我参加,当时还有两件事赴内地办理:一是到上海打字机厂与厂方协商锡伯文打字机的试制工作;二是到沈阳民族研究所协商锡伯族民间故事的出版工作。由于以上工作需要我决定带赵春生和肖昌一起赴内 地。我们从乌鲁木齐乘坐火车,过了大坂城,通过天山隧道,很快到了吐鲁番车站。吐鲁番车站是南北疆铁路公路的交汇点,吐鲁番盆地是全世界最低的盆地,又是我国最热的地方。火车沿着天山山坡往东行进,山坡整个是火红的石头;有人说西游记里的火焰山就是指的这一带。过了哈密,火车沿着祁连山北坡,在河西走廊艰难地行进,放眼车外看到的全是戈壁沙滩。嘉峪关是万里长城的最西关,它依然屹立在风沙地上,向人们述说古往今来的故事。这一路都是干旱,极度缺水,然而人们节约用水、精耕细作、顽强生存。引起我们好奇的是一家一户的围墙修的很高,从外面看不到院内的任何东西;这主要是为了防风沙袭击。过了兰州,火车进入黄土高原纵横切割带,映入眼帘的是另一种风景线:连绵不断的梯田;处处可见的是严重的水土流失,耕地极度缺乏。过了天水市,火车穿过了一百多个隧道到达宝鸡市;然后一马平川,奔驰在八百里秦川的中原大地上,我们一路目睹了古秦地中原大地的山川河流,风土人情,脑海中一幕幕历史画卷瞬间而过;五千年的历史告诉人们,历史的主人是人民大众,得人心者得天下,顺应时代发展的才是英雄。

  到了北京住在新疆办事处,用两天的时间参观了全国农业区划成果。参观结束后,我们找到当时任中央民族出版社社长的德林同志,我们向他简单汇报了锡伯文打字机研制情况,发现先前设计出来的拼写字母,比例严重失调,字不好看,于是我们请民族出版社满蒙文专家提供帮助,解决这一问题。德老他建议打字机应该命名为满锡伯文打字机,他说这种打字机国内外都没有生产的,听说台湾试制过,但没有成功,希望我们一定研制成功。他当场打电话给下属印刷厂的领导,请他们帮助解决印制字型时存在的问题。中午我们在出版社食堂一起就餐后,德老用他的小车把我们送到印刷厂。印刷厂的工程师和我们一起研讨打字机问题。打字机和排字印刷不同,打字机的字母(字头)有规定数量,这就要求能统用的尽量统用,因此字形设计非常重要,另外,设计出来的字形长短比例要协调;根据以上意见,肖昌同志依照满文、蒙文字形设计了一套打字机字根,拼起来后字形好看了一些。这些工作任务基本完成后,我们赶往上海。上海市民委热情接待了我们,并与上海打字机厂积极协调,要求该厂把研制满、锡伯文打字机作为一项支持少数民族工作的重要任务来完成。原先帮助我们试制的工程师听了我们的意见后,认为可以继续修改字根,打字机摆放字头的位置不能变,字数是限定的,可以修改的只能是字形的长度;肖昌同志看了打字机样式,回到住处又重新设计出一份样图,厂工程师审阅后又做了一些修改,最后确定为现在看到的打字机的字形。

  这些设计工作完成后,我们离开上海赴沈阳,当时考虑从上海到沈阳陆路和海路的时间都差不多,而且乘坐轮船的费用便宜一些,因此购买了上海到大连的船票。一千多公里的海路,客轮整整航行了五十多小时,速度很慢(每小时20公里),第一天没有大的风浪,船行驶的较平稳,第二天晚上海上起风,船摇摆颠簸,但我们没有出现呕吐现象,我想这可能与儿时睡摇篮有一定的关系!海上的一天过得非常长,早晨鲜红的太阳从海里升起,目视四周,只看到远处一二个船只,除此什么也看不到,汪洋大海偶尔有空中飞行的海鸥,海里游玩的海鱼来陪伴我们,这给海上的我们增添了一些乐趣,减少了许多寂寞。p#副标题#e#

  在大连待了一天,因以前没有与大连锡伯族同胞联系过,也就没有找他们;我们三人随便游览了市容、海滨、动物园;第二天上火车赴沈阳,路经辽东半岛,辽河平原的景观尽现眼里,这些地方是锡伯族祖先长期生活和战斗过的地方,现居住在新疆的锡伯族就是从这里出发奔赴祖国遥远的西部边疆屯垦戍边的。我们晚上抵达沈阳,齐俊生到火车站接我们,当晚下榻市委宾馆。第二天我们找到民族研究所的老白同志,商谈了民间故事的编辑出版问题,研究所老白说《民间故事》收录的除了锡伯族的民间故事外,还有东北其他少数民族的故事,这些都在整理当中,我们把赵春生整理的锡伯族民间故事部分就交给民族研究所,要求他们负责出版。事后老白同志带我们拜访了锡伯族学者白友寒老先生。白老已七十多岁,身体硬朗,见到我们非常高兴,他正在写《锡伯族源流史纲》,这是他多年研究的成果。锡伯族的祖先就是鲜卑族,他也考证过“木兰辞”,证明北朝民歌《木兰辞》中颂唱的木兰姑娘是鲜卑族。白老非常健谈,给我们介绍了很多东北锡伯族的情况,他希望有一天能到察布查尔拜访同胞。在白老家里我们感觉时间过得很快,老夫人把饭菜摆好请我们入席。白老提议今天让我们好好喝老家的酒,我们无法退辞,在酒桌中我们边说边唱,不知不觉大家都有了几分醉意,夜深了,我们恋恋不舍告别老人回到住处。第二天老白同志又带我们到鞍山钢铁厂参观。鞍山钢铁厂是我国最大的钢铁生产厂;我们参观了炼钢,轧钢车间,给我的感觉是高温、空气污染,然而工人同志为国家的富强默默地做着贡献,我从内心里敬佩他们。从工厂出来后,老白把我们带到千山风景区;这里可是另外一种天地,山青水秀,山路弯弯,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自然美与人造美融合为一体。我们在山上留恋忘返,直到日落西山才回到沈阳城。

  以后几天的活动由我们自己安排。齐俊生同志带我们先拜会了时任辽宁省民委副主任的关在汉同志。关主任非常热情地款待了我们,希望两地锡伯族同胞要经常走动走动,寻根访友,加强联系;特别在民族文化、历史研究领域加强合作,进一步宣传我们锡伯族的爱国主义精神。他打电话给沈阳市民委的同志,要求安排好我们在沈阳的活动。与关主任告别后我们又去拜访韩启昆老先生,他是解放后最早与新疆锡伯族联系交往的人,对锡伯族历史有很深的研究。他向我们简单介绍了1984年初已开始的“沈阳锡伯族志”编纂工作情况;他告诉说东北的锡伯族同胞们对这项工作高度支持,非常热情,把祖宗的家谱以及保存的一些历史文物都贡献出来,提供给撰稿人,目前比较困难的是满文档案的翻译工作,希望新疆的锡伯族同胞在这方面多给予帮助。我们当场承诺回去后给县领导汇报一定给予帮助。从韩老家出来后又拜访了鲁迅美术学院锡伯族教授扎藏布,他正在创作锡伯族“西迁”壁画,他话语不多,但他的思路非常敏捷丰富,这些都体现在“西迁”壁画上。1986年这幅画获全国少数民族美术展览大金果奖。

  按计划安排我们拜访了沈阳市民委领导,他们对我们的来访非常高兴。铁毓智主任简要介绍了这几年新疆伊犁和东北沈阳两地锡伯族同胞的交往情况,希望进一步加深交流,尤其在经济、文化、科技、民族历史研究等方面加强合作,并特意安排锡伯族女同胞关芳陪同我们一起活动。关芳四十出头,性格开朗,热心于本民族工作,她正在写锡伯族历史方面的书。在她的陪同下首先拜谒锡伯家庙,到了家庙心中涌出一种异样的感觉,泪水不知不觉往外涌动,寻根的儿子今天终于见到您了!几百年的愿望,今天终于现实了;远离家乡的您 的子孙,牢记祖宗的教诲,在祖国的边疆,屯垦戌边几十代,为国家做出了重大贡献,祖宗的在天之灵可以得到安慰了。

  家庙经过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去年(1983年)修复了三间中殿,其余地盘仍被缝纫机零件厂占用,我们从工人师傅交谈中了解到,该厂经济效益不太好,如果地盘归还原主,市委重新安排他们的工作,也是一件欢迎的事。在缝纫机厂观看中我们发现了一块园形石头埋在土里,我有种感觉这可能是家庙的文物,因此马上找来铁铣挖开周围的土,提出来后才看清全貌,原来是石灶;我们把石灶抬进中殿保护起来。

  从家庙出来后去参观沈阳故宫。沈阳故宫建筑宏伟壮观,精雕细刻,充分体现了满清文化的精粹。然而真正吸引我的不是这些,而是一块原立于家庙前的石碑,这是锡伯族的无价之宝,该石碑当时保存在故宫博物馆后库,我们经过博物馆领导同意得以看到原物。石碑已经拆断为两块,两边都有满文书写的碑文,内容与肖夫同志抄录的一样。关芳同志看到我们会满文,再三要求我们把迁入沈阳地区的三次时间准确翻译给她,原来她看到的档案资料记载的时间与石碑记载的时间不一样。档案记载是康熙三十八、三十九、四十年;石碑记的是康熙三十六、三十七、三十八年,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出入,我们暂时还不得而知。离开博物馆时我们再三向博物馆的领导表示这件石碑是全国锡伯族的第一宝物,是锡伯人180年前记录自己历史的唯一实物,希望得到更好的保护,博物馆同志表示完全可以做到。

  第二天我们带着急切与亲人见面的心情,直奔兴隆台锡伯乡,兴隆台锡伯乡是1983年6月成立的,是沈阳市成立的第一个锡伯乡。该乡党委书记关余安和其他领导早已等候在办公室。同胞相见格外的亲切,二百多年分离,历史时空是隔不断骨肉亲情的。关书记介绍说:“兴隆台乡离沈阳市三十公里,在辽河边上,地势平坦,海拔50米以下,低洼地多一些。全乡1.3万人,锡伯3370人。我们的祖先选择辽河边,可能是因为便于捕渔放牧的缘故吧!下潮地粮食产量只有200-250斤/亩,目前正在改洼治涝,推广种植水稻,1982年水稻单产达784斤。利用辽河的优势发展养渔业,年产量达20.6万斤。乡镇企业有很大发展,1983年总产值达133.2万元,人均纯收入达486元,生活水平还不高。我们要充分利用改革开放的大好时机,全力以赴发展经济,希望两地同胞经常来往,传授好的经验,共同富裕。可惜的是东北的同胞失去了锡伯族语言,可喜的是新疆的同胞传承着锡伯族文化。这里的锡伯族虽然失去了语言,但东北广大地区的同胞家里仍然保存着丰富的锡伯文化遗产,需要两地同胞合作整理和发扬。有可能的话,要求东北的锡伯子女也学习自己的语言文字以及民间舞蹈等”。兴隆台锡伯乡后来邀请新疆察布查尔锡伯自治县的肖昌、文兰夫妇到兴隆台承担教锡伯语文、舞蹈等任务,大大提高了东北锡伯族,特别是年轻锡伯族的民族自豪感。p#副标题#e#

  我们决定到盘古台大队访问,该大队在兴隆台乡最西边,是锡伯族人口最多又靠近辽河的一个大队,这里洼地更多,生产、生活比其他大队差一些。进了村庄,看到百姓的住房仍然是土房占多数,街道仍然是土路,很少有树木,到了大队部,大队干部同胞们已经在等候,同胞相见,百感交集热泪盈眶,我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大队干部带我们去拜访村里的老人。我们的到来,使老人有一种天外来客般朦朦胧胧是真是假的感觉,在他们的记忆深处里有一支同胞去了西方,天隔一方,几百年杳无音信,突然出现在眼前,像是神话故事,老人激动的抚摸我们的手、脸,全身上下仔细地看,寻找着祖先烙下的痕迹。祖宗的神灵保护了锡伯族不该灭亡,在共产党领导下的新中国又团圆了,亲人团聚的感觉是最美好的。老人们说开了族史,家史、英雄民族的历史画面一页一页翻过;为了国家的统一祖先们多次激战格尔丹、大小金川的土司叛乱;为了保卫家乡打击日本侵略者,无数个英雄儿女在战场上流血牺牲。祖先们也为辽河平原的开发建设做出了历史贡献。锡伯民族是爱国的民族,光荣的历史应该叫年轻人知道。老人们还把保存完好的家谱,喜利妈妈拿出来叫我们看,现在的家谱都用汉文记,原满文家谱有的已丢失。有一家还保存了满文记的谱单,民国后用汉文记, 这家现用的姓是民国初期按一位祖宗的名字的第一个字使用为单姓,原有的复姓不用了;还好满文家谱里记有原来的姓。这里住房多数为土木结构,朝阳进了门是正房,南北西三面有火炕,上面铺有芦苇席,西边炕上有贡桌,窗户是格木窗,房屋外西北角立有高大的烟筒。这些建筑特点与察布查尔同胞盖的房屋一模一样。我们中午在妇女队长家吃饭,大碗肉、大碗菜非常丰富,真正吃到故乡土地上长出来的饭菜,我们心满意足了。席间肖昌同志用锡伯语为大家演唱“西迁之歌”,悲壮的歌声,把大家带进了200多年前的“4·18”在家庙离别的那一天。赵春生同志也为大家说锡伯族民间笑话,气氛越来越亲切热烈。太阳早已落山,大地黑夜了;亲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酒逢亲人千杯少,酒醉人心自醉;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依依惜别骨肉情,再见了亲人,希望你们也到察布查尔看看同胞;今后必须加强两地同胞之间的来往,让我们永远不分离,我们紧紧地拥抱着,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盘古台。

  第二天在国文、齐俊生、吴佐新的陪同下我们参观了北陵、东陵、辽宁大学、沈阳市市容等。东陵是努尔哈赤的陵墓,他是清朝开国皇帝,一生戒马征战,统一了东北各少数民族部落,为以后清朝统一中国打下了基础。北陵是皇太极的陵墓,他继承父亲的意志,不断壮大清朝力量向明朝发动了进攻,大大削弱了明朝的军事力量,为清朝入关做好准备。他们二位可算是历史上有作为的皇帝,对他们的功过后人应当给予正确的评价。

  访问结束后,我们再一次会见了市民委领导,对他们的接待和帮助表示深深的谢意,也简单汇报了我们的收获。我们代表全国的锡伯族提出一个要求:“市民委继续努力,在不太长的时间内,完全恢复锡伯家庙,我们全国的锡伯族会永远感激的”。他们表示一定努力,与全国锡伯族一起实现这一共同心愿。晚上吃过饭我们上了去北京的火车,市民委办公室主任以及关芳同志、齐俊生、国文、吴作新等同去到车站送我们,我们一一拥抱告别,希望不久的将来在察布查尔再次相逢。火车开动了,激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再见了故乡—沈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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